海压竹枝低复举,风吹山角晦还明。——前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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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东西,就凭你这狗屁倒灶的破文,还想拿着去京兆府申冤,妄想攀诬二皇子?简直不知死活!兄弟们,今天必须让他尝尝我们的厉害!”
平日京城最热闹的大街上寂静无声,只有拳脚落在身体上的闷声一下下响起,一群穿着二皇子府下人衣裳的奴仆围着一名老人拳打脚踢,那份从老人身上抢走的诉状被撕碎,犹如雪花在六月的天空飘扬飞洒。
六月飞雪,何其冤屈!
被围殴的老人渐渐没了声息,早就死得不能再死。
光天白日下,当街发生这样活活将人打死的恶劣行径,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阻止。
死去的老人浑身都是脏污的脚印,那张满是血渍脏污的苍老面庞上,比起断裂的鼻梁,被打爆而挤出眼眶的染血眼珠,那一道贯穿了半张脸的陈年旧疤仿佛只是儿戏。
老人身旁还跪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女子,女子眼神空洞,若是人们能看见她,一定会被她那张脸吓到。
因为那脸,恶心恐怖犹如厉鬼。
只见整张脸上都是错乱分布的新鲜刀口,虽然已不流血,可是深可见骨的伤口血肉外翻,竟没剩下一片好皮。
女人正是已经死了十年的宋竹枝。
而今天,她再一次眼睁睁送走了她在世上最后一个家人——她的父亲宋阳。
而她,无能为力!
因她只是一缕不能转世、飘荡世间的孤魂,除了无能狂怒,她什么也做不了。
仆从们见人被打死,不但丝毫不见害怕担忧之色,反而笑着抬头朝酒楼上凭栏而坐的男子作揖邀功讨赏。
宋竹枝机械般抬头望去,只见二楼男子眉眼轻佻,垂眸蔑视底下一群人,随手一挥说了句“赏”,就有小厮扔下一把金瓜子,顿时惹起哄抢声一片。
有几粒金瓜子穿过宋竹枝的魂体落在已死的宋父身上,那些人立刻一拥而上,扒拉了几下不见金瓜子,就直接上手要扒掉宋父的衣服。
人要脸树要皮。
宋父是标准的读书人,即使后来宋家遭难落魄了,他依然每天将自己收拾得齐齐整整,衣服旧得发毛也要洗得干净整洁。
现在他死了,这些人却连最后一丝体面也不给他留,还要扒光他的衣服,如此流氓行径,如同辱尸!
饶是宋竹枝早被一个个亲人的惨死折磨得麻木无力,也不免再次被激起一腔怒火。
“住手!你们这些畜生,住手——”
她竭力想要阻止这些人的动作,可是现实依然残酷,她的所有挣扎愤恨,都在一遍遍穿过那些人的身体时变得可笑不堪,那些人丝毫没有停顿的动作无不昭示着她的无能孱弱。
阁楼上传来二皇子畅快的嘲笑声,“老东西,都被赶出京城这么多年了还不消停,偏要找本王的不自在,来啊,继续往他身上洒,本王倒要好好看看这正直清高的读书人被当众扒光了还能不能起来告本王一本,哈哈哈——”
话落,又有几把金瓜子落下,都朝着宋父身上扔去,惹得那些人更加癫狂。
“你们这些畜生,住手——”宋竹枝看得目眦欲裂,哭喊着扑上去撕扯却依旧丝毫没有阻挡到他们一分。